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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天黑黑_彩墨草書_宣紙_江蓋世(2013)

一九七八年三月二十日,蔣經國「一人競選」總統.....,台灣大學男生第四宿舍擴音器......,居然全程播放「蔣經國一票!蔣經國一票!」的開票過程。當時,我在台大宿舍寢室,被那噪音弄得火冒三丈,於是自己寫了一張小型海報,反對蔣經國當選總統。

  

 文/江蓋世

一九七六年,我以第一志願考上台大政治系國際關係組。那時正年少氣盛,想想,將來要當個外交官,一定要練好英語,就跟幾個同班同學,訂下英語會話計劃,在宿舍寢室內,直接用英語交談;走在椰林道上,用英語交談;從台大總區,走回徐州路法學院,也用英語交談……,別人在圖書館看書,我就跑到椰子樹下背莎劇,……。這樣自我訓練下來,英語能力進步不小。

 

大一寒假,救國團舉辦一個純以英語溝通的「國際事務研習營」,來學校招考學員,我報了名,結果考試當天,我記錯了時間,遲到了快半個鐘頭,才匆匆趕進考場。主考官看了看錶,意思是勸我放棄,我則一再央求:「拜託,拜託,讓我試試看吧!」

 

我抓起筆,就快速作答,幾乎靠直覺反應,印象中,試卷完全是測驗題。我心想,反正考不上,放輕鬆點,半猜半撞,寫完就好。不到廿分鐘,就像開快車,從基隆開到屏東,喘了一口氣,一會兒,時間就到了。交吧,大不了,明年再來一次。

 

放榜了,我竟然錄取了,而同班另一位英文非常強的女同學,卻落榜了,她說是跳格填錯,以下皆大勢已去。我為她惋惜,也慶幸自己狗運好,能搭上列車。

 

到了國際事務研習營,我才知道自己的英語能力還不行。即席演講,若不事先打稿,會說得結結巴巴,跟人家辯論時,又擔心自己下一句說不出口,沒法專心聽別人在講什麼。雖然如此,那時英語成了我的最愛,講一口流利的英語,成了我奮鬥的目標。同時,我也不放棄在「國語」這方面的努力,買相聲錄音帶,聽標準京片子,讀紅樓夢,朗讀小說裏北平方言的對話。

至於,我參加的那個國際事務研習營,結訓前,還在僑光堂舉行聯歡晚會。我這組的組員,有位來自輔大大傳系的李姓同學,很有語言天份,會模仿中國各地的方言。他邀我兩人搭檔,配一段相聲,我高興的說:「好啊!」聽久了相聲帶子,我也能使使舌頭,弄弄話韻,如「慢慢兒走」、「一盤瓜子兒」、「咱們哥兒倆,一塊兒談談心兒」。我們兩人,台下對拆數招,隨即上陣,竟博得不少掌聲。

 

我好高興,會講京片子,會說點英語。

 

可悲的是,那時,我不知道我是台灣人。我不是忘了,而是根本不知道,我是台灣人,該講台灣話。直到有一天,我的同班同學蔡滄波,邀我去參加陳菊與陳婉真的生日餐會,才給了我第一次的衝擊。

 

時間算來,沒有錯的話,應該是一九七七年吧。有一天,蔡滄波拿幾張餐券,對我說道:「有一場餐會,你要不要去在國賓飯店,餐券是現成的,人家出的,不用花錢。」衝著那張免費到國賓吃一頓的餐券,我這個苦哈哈的學生,哪會拒絕?就這樣,我參加了生平第一次的黨外餐會。

 

當時的政治氣氛,只要一有黨外活動,國民黨就如臨大敵,便衣警察,密佈四週。我走進會場,就感到有點緊張。十多年了,印象中,只記得胖胖的陳菊,微笑的陳婉真,抱著一把吉他高歌「一隻鳥仔哮啾啾」的邱垂貞,以及禿頭笑臉、不斷與人握手的許信良……。

 

「黨外的人都講台語?」他們講什麼,我都忘了,可是會場中使用的正式語言是台語,我印象最深刻。

 

進入台大,我終於擺脫了升學主義的枷鎖,課堂上考試的書,我不愛看,偏偏喜歡課外讀物,剛開始我著迷胡適的書,又看殷海光的書,我住宿舍時,有人傳來一本李敖的《傳統下的獨白》,我視若至寶,看得大呼過癮,而最讓我沈醉的,則是羅曼羅蘭的鉅作《約翰克利斯朵夫》,羅氏筆下的主人翁,是位反抗權威的音樂家,他為追求真理,毫不留情的戳破世人虛偽的嘴臉。

 

這些書看多了,我成了一個看到哪裡有權威,就想打倒的反叛者。一九七八年三月二十日,蔣經國「一人競選」總統,萬年國大以九八點三四的投票率,拱他上了寶座。唱票過程中,台灣大學男生第四宿舍擴音器,也不知怎麼搞的,居然全程播放「蔣經國一票!蔣經國一票!」的開票過程。

 

當時,我在台大宿舍寢室,被那噪音弄得火冒三丈,於是自己寫了一張小型海報,反對蔣經國當選總統。寫好之後,檢查一下,沒有錯字,嗯,好,簽名又蓋章,馬上跑去把它貼在宿舍門口,然後,出去外面走一走,鬆弛一下緊張的心情。

沒多久,消息傳開,教官緊急召見,問我:「是不是有共產黨在背後指使?」

我笑著答道:「您沒看嗎?我簽名又蓋章,我自己一個人幹的,我就是反對一家一姓的蔣家政權!」

 

當時我滿腦子克利斯朵夫的反叛精神,那管什麼綠島不綠島。結果,過了幾個月,校方沒有什麼動靜,也沒人來抓我。一位同學暗地開玩笑道:「幹!就靠著你的英文名字是 Chiang Kai-Shih,蔣經國才不敢抓你!」感謝我已逝的老爸,當年有「先見之明」,幫我取這個名字。

 

從那事件以後,當年建中的模範生,就變成台大的「問題學生」。角色轉變了,我頗感快意恩仇的。可惜,我那時不懂組織,不會串連,更不知要搞學生運動,只拿著自由主義,自我狂飆,就自得其樂。

我仍是一個沒有根的人,仍然操著「國語」,只有反叛意識,卻沒有台灣意識,台獨對我而言,仍是一個陌生的名詞。

 

 

(未完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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