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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雨夜花 >_彩墨草書_宣紙_江蓋世(2013)

 

那一天晚上,很冷,也下著小雨。我擠在黑壓壓的人群中,足足站了兩個多小時。......原來台語可以說得這樣的優美,如詩一般的動人心弦。他曾說過:「今仔暗時的風,是為我康寧祥吹的;今仔暗時的雨,是為我康寧祥落的。」

 

 

文/江蓋世


1970年代,我在建中讀書時,是個典型的乖學生,當過兩次全校模範生,四學期班長,生活的目的就是考上台大。

 

我不講台灣話。那時,普遍流行一個錯誤觀念:「在學校講台灣話的學生,就是壞學生」他們叼著菸,頭戴壓得變形的學生帽,不愛讀書,愛講粗俗的黃色笑話。我是不想當那種學生,怎麼可以跟他們一樣?有一位南部轉進來的同學,名字我忘了,只記得我們很要好,常聊天,可是我心裡時常覺得好笑:「國語講得不好,他的台灣腔好重!」

 

我讀建中高二24班時,當班長,班上出了一本班刊《建雛》。這一本班刊因沒送審,直接就拿到印刷廠去印,結果,校方大怒,裡面有幾篇諷刺教官師長的文章,他們難以忍受。總編輯與一位作者,都遭兩大過兩小過處分,留校察看。因我沒有直接參與編務,得以逃過一劫。這件事爆發,是轟動一時的校內重大事件,從此讓校方有了藉口,建立了一套嚴格的刊物預審制度。

 

你是想算舊帳,批判當年的建中當權派?這倒沒什麼,校方把我們查禁了我們班刊,卻讓我們24班聲名大噪。尤其是事後得知,北一女的學生,也知道我們的班刊被禁,班上同學有人得意洋洋道:「哇塞,真棒!連北一女的都知道!」

 

說來很可卑,班刊被禁,我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,可是,同班一位同學,班刊裡面一篇文章,提到了我,為了他的一句描述,我卻耿耿於懷。他直接說我:


「……班長在台上,操著『台灣國語』宣佈……」

 

「我已經盡力而為了,為什麼還說我講話是『台灣國語』?」那位同學跟我交情不錯,我也不敢向他抗議,只是暗地抱怨。好,我就練給你們看,我要大家知道,我的「國語」頂呱呱,絕對沒有台灣腔!下了決心,我就全力以赴。我大聲唸報紙,猛練ㄓㄔㄕㄖ,而且不時跑到我家五樓頂樓,練習演講。

有一次我媽回來,還唸著道:「汝講彼呢大聲,一條街仔外的人,攏聽會著咧!嘸驚吵著厝邊頭尾?」

 

機會來了,我高三那年,建中舉辦全校演講比賽,分高二組、高三組。高二組,各班都有代表參加,而高三組,因忙著準備聯考,便採自由報名的方式。依照過去的傳統,參加學校演講或辯論比賽的,只要誰的「國語」講得字正腔圓,就算贏了一半,而一口「台灣國語」腔調的,縱然你內容講得再好,依那時代的評審老師標準,你很難拿到第一名的。因此,我戒慎恐懼,好幾個晚上,自己跑到我家頂樓,對著一片暗夜,大聲練習。「我一定要贏!」我信心滿滿對對自己說。

結果,我贏了,高三組全校第一名!

 

但贏得很糗。因為學校佈告欄上,只寫著「高三組第一名江蓋世」,第二名?第三名?怎麼不見了?水準太差而從缺都不是。答案是:因為只有我一個人報名參加高三組,其他的,都是高二生。隨後,我這「一人冠軍」,就上台向全校師生發表朝會演講。事隔十幾年,我一直都想不透,評審老師們為什麼要這樣「善待」我。不過,往後的日子,「一人比賽,勇奪冠軍」的笑話,就跟著我的屁股走。

 

建中時代,讓我稍微離開「國語至上」念頭的,是康寧祥。正確時間我忘了,只記得有一年選舉,我聽說康寧祥很會演講,是台灣黨外的領袖,便專程跑去他的大本營艋舺,聽政見發表會。那一天晚上,很冷,也下著小雨。我擠在黑壓壓的人群中,足足站了兩個多小時。他講什麼,我忘了,可是,我忘不了的是,我一次感覺到:原來台語可以說得這樣的優美,如詩一般的動人心弦。
他曾說過:

「今仔暗時的風,是為我康寧祥吹的;
  今仔暗時的雨,是為我康寧祥落的。」

 

像這種帝王降世般的演講,今天恐怕不太流行了。但我不得不承認,康寧祥的一席演講,給了我很深的印象,那就是,「台語」可以拿來討論國家大事。可是,我一忙於準備聯考,再加上生活環境中,我在家講台語,出了家門,也沒有人給我開導,印象歸印象,久了就忘了。

  

(未完待續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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