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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70925江蓋世「命運之旅」,宜蘭遊行,勇敢的宜蘭女兒黃玲娜(左)與邱世慧(右),走在第一列_400.jpg 

19870925江蓋世「命運之旅」,宜蘭遊行,

勇敢的宜蘭女兒黃玲娜(左)與邱世慧(右),走在第一列。

  

勇敢的宜蘭女兒,她們兩位拿著一幅「台灣人走台灣路」的黃色大布條,走在第一列。我跟她們走在一起,看著她們無視路人的冷漠,臉上呈現著無比的堅毅與自信,讓我心裡非常感動……


/江蓋世

 

19870911江蓋世「命運之旅」,彰化縣廟宇進香_400.jpg 

1987911,江蓋世「命運之旅」,彰化縣廟宇進香。

 

  一九八七年八月三十日,「台灣政治受難者聯誼總會」在台北市國賓飯店正式成立,並向全台灣明白的宣示「台灣應該獨立」。若依主張而言,這是國民黨政權來台之後,第一個在台灣公開成立的台獨組織。

 

  九月六日,自立晚報二版的頭條刊出,高檢處將主動偵查這個案子。這個消息傳來,我人正往新竹「命運之旅」途中。

 

  統治當局的這個動作,擺明的,就是針對那些政治犯所組成的團體,打算狠狠的整肅,但是,我們這批年輕人全島奔波,去鬆動台灣獨立思想的土壤,但我們沒有正式組織,縱然繼續推動第二波全島運動,他們還不下手,而看到我穿那身「甘地精神」綠背心的模樣,他們常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,或避之惟恐不及。

 

  朝野緊張對峙時,我覺得,民進黨的領導人物,不應置之度外,而讓那個剛成立的「政治受難者聯誼總會」單獨扛起台獨運動的重擔,因此,我們深切知道國民黨當局,想要「柿子挑軟的」,就更努力去尋求連署,希望在一九八七年的十一月十日,民進黨第二屆全國黨代表大會,將「人民主張台灣獨立的自由」列入黨的行動綱領,如此一來,國民黨要對付的,就不單單是那些歷經綠島滄桑,或龜山歸來的政治犯們,而是,台灣第一大反對力量的民進黨。

 

  前面說過,我們第二波「命運之旅」,剛開始幾天,挫折與打擊,接踵而來,但我們咬著牙根,繼續走下去,愈走人愈多,愈走支持者愈熱情。整個命運之旅的活動大致一樣,在這裡,我不一個縣市一個縣市的說明,只挑幾個印象深刻的,說出來參考。

 

  九月八日,我們到苗栗苑裡,到苑裡中山路的慈和宮進香。在當時,苗栗縣是一個非常保守而傳統的縣,反對力量不是很大,但是我在苑裡,卻得到了「苑裡民主促進會」的鼎力相助。我們還沒到之前,促進會的人問我,需要什麼樣的支援,我說,我們要遊行,但只有一輛破舊的宣傳戰車,可否請你們車輛支援。

 

當天下午五點,我們在苑裡南興路的促進會集合,要出發時,我嚇了一跳,他們的車隊總動員,五花八門,排成長龍!有孝女白琴式的大型電子花車,有促進會的宣傳車,有三輪機踏車,有小發財車,還有一輛小貨車,上面載滿了老人,坐在車上,你敲鑼,我打鼓……,哇,簡直像台灣版的嘉年華會!一位促進會的成員,還告訴我:「就怕速度太慢,否則我們也派出一輛牛車,來參加你的遊行!」

 

  我們一行人,雖然不多,大約三、四十人,可是,龐大的車陣,各式各樣的音響效果,電子花車的台灣民謠,宣傳車上的運動戰歌,小貨車上的鑼聲鼓聲,再加上沿途長串的鞭炮,把原本寧靜的苑裡小鎮,弄得熱鬧非凡,要不是我們的「台灣命運戰車」,上面掛著一幅「人民有主張台灣獨立的自由」,不明究裡的鎮民,搞不好會以為是什麼廟會的活動呢!

 

  九月十一日,我們到彰化的員林鎮,下午五點,先在翁金珠服務處集合,然後聚集了上百人,前往員林中山路的福寧宮進香。原本我們的行程,僅止於此,但是,彰化鹿港那邊的人士,卻責怪我們,怎麼可以只到員林,不到我們彰化鼎鼎有名的天后宮,為台灣命運進香呢?他們這樣熱烈要求,我們當然求之不得,也就答應了,員林之行結束,即刻趨車前往鹿港。那天下午五點半左右,彰化民進黨人士,動員了浩浩蕩蕩的遊行車隊,開往鹿港。我們到了鹿港,天已黑了,大部份的成員,就在離天后宮還有一段路,就統統下車,然後撐著旗桿,拿著布條,步行一段路,走向天后宮。

 

  在那段短短不到半公里的路程,我們卻走了將近三、四十分鐘,為什麼呢?因為,沿街所燃放的鞭炮,說句傳神的話,簡直是「快把鹿港街頭給炸了!」。我走在前頭,我們的前後左右,統統響起長串的鞭炮,那些鞭炮,炸得我們無處可躲,為了怕鞭炮打到眼睛,我有時就乾脆閉著眼睛,憑著感覺,一步一步的緩緩往前走。許多鎮民,都湧上街頭,來觀看我們這批幾百年來第一批「台灣命運進香團」。雖然我們的遊行指揮,在宣傳車上,聲嘶力竭的大吼,但麥克風的聲音,卻壓不過震天價響的鞭炮聲,而且,一串又一串的鞭炮,放個不停,導致整條街道上,煙霧迷漫,能見度只有幾十公尺,這個場景,若非親身經歷,我簡直不敢相信,自己身在其中……。

 

  台獨是統治最高當局的最高禁忌,四十年來,曾使台灣人民,碰到這個議題,莫不噤若寒蟬。但是,鹿港人民卻以「炸翻天」的場面,來迎接我們這一批台獨思想義勇軍!

 

  我們一行人,馬不停蹄,一路南下,因為蕭貫譽被捕入獄,蔡文旭中途北上,偶爾抽空南下支援,所以,實際上我們整個進香團的主力,就只剩下童鴻欽、陳東騰、漢文、阿龍及我等五個人,但幸好,我們愈往南走,支援的人愈多,我記得九月二十一日的下午五點,我們在高雄市光華一路的民進黨市黨部集合,從那裡出發,遊行到河北路的三鳳宮進香,場面大得出乎我的意料之外,我們準備的七、八條大布條,一條一條列隊大馬路中央,除了我們的「台灣命運戰車」之外,許多高雄地區的民進黨人士的戰車,紛紛加入我們的遊行行列,更有龐大的摩托車隊,尾隨在遊行隊伍後面,浩浩蕩蕩,約有一、兩百公尺之長,當我們下午六點左右,抵達三鳳宮時,現場已聚集上千名的群眾,一時鞭炮聲此起彼落,群眾鼓掌歡迎。

 

  我人站在三鳳宮的廣場,看到簇擁而來的群眾,我腦海裡的鏡頭,情不自禁的拉回到四個月前,也就是一九八七年的五月十一日,我首度在高雄市靜坐的時候,除了服務處的小姐給我一杯水之外,沒有任何人願意陪我靜坐,當天下午,只有斜陽伴著我,直到結束。想到這裡,眼眶不禁濕潤……。

 

  我們由南往東,自台東、花蓮一路北上。畢竟是東部,民風依舊保守,雖然經過前一波的「贖罪之旅」,我們到了花蓮、宜蘭,當地的反應,相當的冷淡,甚至,非常不友善。

 

  九月二十四日我們在花蓮的「命運之旅」,黃憲東、黃勝等人,熱心的全力相助,不過我們二十幾人遊行在街頭,不管我們怎麼呼籲,就只有我們二十幾人,當地的居民,看到我們,就站在走廊上觀看,並不敢走出來,向我們揮手叫好,更別說跟著我們一起遊行。遊行途中,還發生了一件不愉快的插曲。黃勝豊的太太黃月梅,她很勇敢的拿著布條,跟著我們一起遊行,這時,突然有一名男子,騎著一輛摩托車,向我們飆車而來,突然伸出手來,往黃月梅的後腦袋一擊,然後,立即猛加油門,逃逸而去。

 

  「打人喔!」隊伍中有人大喊。

  「趕緊去追,真可惡!」有人大罵道。

  於是,黃勝豊與其他幾位黨工,想去逮捕那位挑釁的男子,但那男的溜得太快了,一下子竄入小巷子,我們的人,抓也抓不到。

  「返來,返來!伊們故意欲來擾亂咱的,咱嘸通乎伊們弄亂去,來,咱繼續遊行。」隊伍中的指揮,向大家呼籲道。

 

  於是,我們忍了下來,繼續朝花蓮市的帝君廟前進。

  九月二十五日,我們到了宜蘭羅東鎮,沒有熱烈的鞭炮與人群,民進黨黨部的主要領導幹部,也都沒有出現。我只有暗自解嘲,「大概是宜蘭的土壤比較硬,我們的努力還不夠吧!」,不過,我卻得到江仁壽、田秋菫等二人的支持,他們幫忙我們動員了七、八人,一起來參加我們的遊行。

 

  那天,我們一到羅東,一位當地人士就跟我講:

  「蓋世,你真歹運,今仔日,是『大家樂』開獎的日子,逐家無閒甲欲死,汰也有時間來甲恁鬥三工咧?」

  「喔,大家樂今仔暗欲開獎?」

  「是啊,咱民進黨欲辦演講,攏嘛愛閃過大家樂開獎的日子,無親像你,一路行來,逐日奔波,無看日仔!」

 

  我只有一臉苦笑,感謝他的提醒,但我們的命運戰車發動了,不會為了「大家樂」而踩煞車的。大家樂開獎的晚上,我想羅東鎮裡的電話線,宛如夜間戰場槍林彈雨的密集火網,都快燒焦了,因而走在鎮上街頭的人,非常稀少,我們一行十幾個人,每兩個人拿著一張大布條,每張布條隔著五公尺,走在天色昏暗的羅東街頭,顯得相當冷清。

 

我非常感謝宜蘭民進黨兩位女性黨工邱慧與黃玲娜,她們兩位拿著一幅「台灣人走台灣路」的黃色大布條,走在第一列,我跟她們走在一起,看著她們無視路人的冷漠,臉上呈現著無比的堅毅與自信,讓我心裡非常感動,人少又有什麼關係,只要有心,小而團結,就是力量。

 

  照原來全盤的計畫,我們本來打算在羅東舉辦一場盛大的「噶瑪蘭之夜」,現在呢,當然要開天窗了!還好,窮則變,變則通,正好,那天晚上羅東公園的福德廟,當地人士準備上演一齣野台戲,嗯,機會難得,我就去跟福德廟裡的負責人商量。

 

  「台灣民謠?好啊,阮的麥克與場所,先借乎恁用,無要緊啦!」


  就這樣,我們不花半毛錢,辦了一場迷你型的「噶瑪蘭之夜」台灣民謠演講會,聽眾呢?就是現場的一、二十位老人,歌手呢?沒有江蕙,也沒有張清芳,但是,我們有邱世慧、黃麗娟、黃玲娜等三位宜蘭的女兒,為我們上台唱台灣民謠,她們賣力的唱,我們幾個人,就在台下熱情的鼓掌,接下來,換別人上去唱,她們就在台下鼓掌……,雖然我們沒有超級的舞台,巨大的音響,千變萬化的燈光,黑壓壓的群眾,但是,我們就在這個冷清的羅東公園福德廟前,用這樣最簡單的方式,來表達我們對台灣歌謠的情感……。

 

 

(未完待續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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