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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1987年10月12日,蔡有全、許曹德倆人被台灣高檢處依叛亂罪收押。出庭前,來自全國各地群眾聲援。蔡有全(右)、許曹德的太太徐秀蘭(左一)與江蓋世(中)留影。_400.jpg   

  1987年10月12日,台灣高檢處蔡許案開庭。出庭前,來自全國各地群眾聲援。蔡有全(右)、許曹德的太太徐秀蘭(左一)與江蓋世(中)留影。

 

我的一位台大老師說道:「蔣家天下結束了,現在是李家天下了。」

隨著蔣經國的前腳一走,蔡、許「台獨案」的宣判,就隨之而來。……高等法院宣判,蔡有全判處徒刑十一年,許曹德判十年。

 

 

江蓋世/ 

 

  一九八八年一月九日,蔡有全、許曹德台獨叛亂案,高等法院舉行「馬拉松式」的辯論庭,時間由早上九點半,一直開到晚上十一點二十分才結束。

 

開庭前,蔡、許家屬以鐵鍊鎖成一圈,現場爆發嚴重的肢體衝突,有人昏厥,有人哭叫,有人大罵,有人咒詛……。洪貴參律師引經據典,滔滔不絕,上窮碧落下黃泉,陳水扁律師更是卯足全勁,聲嘶力竭,為被告辯論了一個鐘頭半……。許曹德要做最後陳述前幾分鐘,突然心臟病復發,躺在他的太太徐秀蘭的懷裡,而無法發言……,這一幕幕苦難的畫面,看了令人心酸。

 

  我人坐在旁聽席上,我內心非常清楚:

  「國民黨高層打算速審速結,所以,講就隨我們講,講到三更半夜,講到口乾舌燥,也隨我們講,但是,他們擺明的,就是一定要判刑,而且重重的判刑,以嚇阻日漸高漲的台獨運動。」

 

  將來,有一天輪到我的時候,我希望那個場景,沒有淚水,沒有悲傷,只有勝利的微笑。當然,這只是我心中的夢想而已,我不知道,如果是我,是不是笑得出來。

  一九八八年一月十三日,  我看了一部由華倫比提所主演的「烽火赤焰萬里情」(The Red),這是描寫美國一位記者約翰瑞德(John Reed), 俄國大革命的時候,他跑到俄國,歷經動盪,其間與女友的一場亂世兒女的史詩故事。電影的結局是,女主角由美國遠渡重洋,來到蘇聯看她重病的男友,最後,他不治身亡,留下心碎絕望的女主角。

 

  看到這樣的結局,心裡的確不好受。那天晚上九點左右,我媽媽從外面散步回來,劈頭就說:「總統死去啊。」

 

  「喔……」我愣了一、兩秒,趕快去打開電視,新聞正在播報,蔣經國因病而去世了。

 

  蔣經國一走,副總統李登輝接任總統,他在當天馬上下達「緊急處分令」,在國喪期間,也就是一月十四日至二月十二日,一整個月內,禁止一切集會、遊行、請願。而民進黨中常會,也在一月十四日決議,國喪期間,停止一切集會,以避免朝野的衝突。

 

  蔣經國走了,學者出身的李登輝,權力基礎不穩,他勢必要經過一段過渡時期,來鞏固蔣經國所賜給他的權力高峰寶座。一月十三日晚上,台灣三家無線電視台大幅度的報導蔣經國去世的消息,一位好朋友,打了一個電話給我:

  「看到新聞了吧?記住,乖一點!」

 

  我的一位台大老師,在馬路上遇到我,跟我閒聊幾句,他語帶諷刺的說道:

  「蔣家天下結束了,現在是李家天下了。」

 

  隨著蔣經國的前腳一走,蔡、許「台獨案」的宣判,就隨之而來。一九八八年一月十六日,高等法院宣判,蔡有全判處徒刑十一年,許曹德判十年。

 

  聆判之後,我眼看蔡有全的太太周慧瑛,哭得如淚人兒,而許曹德的太太徐秀蘭,則臉頰掛著熱淚,一直訴說:「伊無罪!伊無罪!伊無罪!……」

 

  那一幕情景,看在我眼裡,非常難過,而心裡暗想,「接下來該是我了吧?」我不想束手就縛,我要繼續戰鬥,因此我把戰鬥的目標,分為兩個方向,第一,繼續推動民進黨納入「台獨黨綱」;第二,赴美訪問流亡海外的台獨人士,以結合海外台灣同鄉的力量,使台獨運動國際化。這樣目標的設定,使得主動權操之在我,如果統治當局受不了我,那麼,就請他們送我到牢裡去,免得我在外頭四處奔波,如果,他們不願意看到我留在台灣,南北奔波,四處宣揚台獨思想自由,那麼,他們就得趕快解除我的「限制出境」!我要去美國,結合海外的台獨力量!

 

  一九八八年四月十六、十七日,民進黨要舉行全國黨代表大會第一次臨時會。這是個機會,好,全代會之前,我應再推動另一波的運動,把「台獨思想自由」,大大方方的納入民進黨黨綱。這一波的運動,該用什麼方式呢?

 

  台灣解嚴之後,藝術界也得到部分的鬆綁,劇場運動是一股新興的力量。我們要改變社會,可以寫文章,也可以吶喊,何嘗不可以用自己的身體語言,來表達你對社會現狀的不滿呢?是啊,我們在示威遊行的時候,超大型的喇叭,千篇一律聲嘶力竭的演講,聽慣了,也痲痺了,何不來點變化,反對運動就是要反對既有的權威或框框,而反對運動的方式,已經僵化了,是不是該來點「顛覆」呢?

 

  一九八八年三月四日,中國時報的文化版,介紹了「行動劇場」的概念。看了那篇報導,我靈感一來,是啊,以行動劇場的方式,來推展運動,那樣的話,我根本不需要浩浩蕩蕩的萬人遊行,我只需要一支街頭劇場的尖兵隊伍就可以啊!想到這裡,我非常高興,就馬上打電給我的朋友魏貽君,他是自立晚報的記者。我跟他說,我想找一些劇場的人士請教,他說沒有問題,並答應為我聯絡王墨林、周逸昌等人。那天晚上,我在日記寫下這段話,可以說明了我當時的心情,就像發現了一個新天地一般:

 

    「台獨運動,不是台灣人的復仇運動,

     它是充滿希望的喜劇,

     而不是淚流滿面的悲劇。

     好!行動劇場,

     就以喜劇上場吧!」

 

  往後幾天,我陸陸續續的訪問了許多劇場人士,有王俊傑、黎煥雄、林寶元、施芳瓏等人。與他們接觸,開拓了我的思想空間,這批對於傳統戲劇,高舉反叛旗幟的劇場人士,他們所做反叛傳統的行動,與我突破言論禁忌的努力,精神上是相通的。

 

  三月十一日,我透過朋友的介紹,跟劇場人士周逸昌見面,我們兩個人約在羅斯福路的一家「粉紅豹」小餐廳。周逸昌,他是台大植病系畢業,留學法國,專攻電影,熱心劇場運動。

 

  我跟他討論了很多概念,最後,我問他:

  「你可不可以為行動劇場,下個很簡單的定義呢?」

  他思考了一下子,然後答道:

 

  「行動劇場,就是以整個社會為舞台,而批判社會的戲劇,它的目的是推動社會改革。」

 

 (未完待續)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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