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蓋世部落格

 

 

江蓋世「我的台語生涯—-台語演講夢想ti 高雄」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(台語文講稿)

          ----20210313「長老教會高雄宣教中心」 江蓋世主講     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 

前言：

各位高雄的鄉親，恁久無看著，大家好嗎？大家平安！(客語)

各位高雄的鄉親，足久沒相見，大家好嗎？大家平安！

在座可能有人會想，蓋世，你抑不是台語專家，

竟然敢來到高雄，上台用台語來演講?

這tioh 愛感謝，

「台灣南社」社長翁銘章教授，長老教會「高雄中會社教部」部長周主典牧師，

「壽山中會社教部」部長田永人牧師，以及濟濟台語專家學者以及高雄鄉親，

無棄嫌我，乎我會當Khia佇遮，來講「台語演講的夢想」!

 

我今仔日，欲講我行過的三個都市，三段人生經歷，來甲逐家分享.

第一､台北城  第二､打狗城  第三､東京都

 

第一､台北城台語流失 

我是桃園大溪出世的庄腳囝仔，六歲以前，我干旦會曉講台語。

我六歲彼年，全家搬起來台北住 ，我佇厝講台語，去國校仔了後，開始學講北京話，仝時禁止學生佇學校講台語，我的冊學越高，我的台語tioh愈離離落落，到最後，我一路讀到台大政治碩士畢業，我會使上台表演「相聲」，卻無法度用台語唸報紙。

 

我原本是一個足驚見笑的庄腳囝仔，慢慢地我讀到的建中，我想欲考政治系，我變成真痟公開演講.後來我參加演講社，就真愛上台演講.

 

當年，建中每年都要舉行演講比賽，分高二組與高三組兩組，高二組是每班派出一名代表，而高三組，旦因為要準備考聯考，開放學生自由報名參加.

當年我高三的時候，大家攏te無閒準備大學聯考，我猶原家己去報名參加高三組的比賽.

結果，第二天，演講比賽結果公布了，高二組，得獎有三人，第一名，

第二名，第三名，但是高三組放榜名單，干旦寫 「高三組第一名江蓋世同學」.

得著第一名，我真歹勢，因為高三組的，只有我一個人報名參加。

1976年，建中畢業那年，我順利地以第一志願考上台大政治系.

一位親戚長輩，聽到消息，先kah我恭喜一咧，然後擱補一句，

「恭喜啦，m擱，...kah你講，台灣人m通舞政治，足危險啦！」

我只好笑笑e，無應半句話.

 

1978年3月21日，這一天，我一個人，安靜的待在台大學生宿舍裡讀書，但是外口，卻是鬧熱滾滾，蔣經國欲選總統的日子.

當年的國民大會，聚集ti台北中山堂，in欲選總統，蔣經國，是唯一的候選人.

台大學生宿舍，突然間傳來「蔣經國一票！蔣經國一票！蔣經國一票！....」

我趕緊走出寢室一看，原來是整個宿舍的擴音器，攏佇播送中山堂國民大會選總統的過程，吵kah乎我無法度靜靜來讀冊，我tioh真受氣，回去寢室，決定寫一張海報，表達我的抗議，我寫好了後，拿去貼佇宿舍大門口.

 

煞落來，我開始被校方人員約談，社團同學關心，教官找我.後來我tioh變成台大的黑名單學生.

M 擱，ma有我當年台大仝宿舍的同窗，kah我講耍笑，伊講，

蔣經國te選總統，你ti台大貼海報來亂，你會當平安無事食保庇，

攏是因為你的英文名號作Chiang Kai Shek。

 

經過了「海報事件」，我擱看卡開a，我追求自由主義，我反抗權威，我愛藏佇圖書館看真濟冊，並且家己寫研究報告.

我打拼練英語，我ma骨力學北京話，足愛聽相聲，ma家己bat上台表演相聲.

我ma練會曉捲舌頭，「您慢慢兒地走」、「拿一盤瓜子兒，咱們哥倆，一塊兒談談心兒」.

我真歡喜，會曉講一點a京片子，會曉講一點a英語.

m擱，我真悲哀，我講台語「臭乳呆」，我無法度上台，用台語來演講。

第一部分，這就是我的「台北城台語流失」人生歷程，

 

我tui一個講台語的庄腳囝仔，變成一個台語臭乳呆的台北少年仔。

 

 

第二､打狗城認同台灣 

 

1982年，我台大政治研究所碩士畢業，tioh去做兵，佇高雄鳳山的步兵學校，接受三個月的預備軍官訓練。

阮的大隊長是撤退來台灣的職業軍人，外省腔口足重，講話大聲，有時聽無啥有.

大隊長攏無笑面，要求真嚴，大隊內眾人驚。

三個月訓練欲結束a，大隊舉行「離營座談會」，由大隊長主持.

彼一工，大隊長官，頭前坐一排，in叫逐家盡量發言，

我就舉手發言:

「報告大隊長，為什麼我們軍中的政戰官，一定要由國民黨員來擔任嗎？

我希望，我們要建立一支軍隊國家化的軍隊，所以… …」(北京話)

我話抑袂講完，突然聽著主席台前「碰!」一聲，一個玻璃杯仔，落佇塗腳碎去a，

這時陣，大隊長慢慢地企起來，開口大聲講話：

「現在的年輕人，實在太不像話了！

想當年，我們東征、北伐、剿匪、抗戰，我們吃了多少苦， … …

想當年，我們刻苦耐勞， … …而你們這些年輕人… …」

煞落去，換其他的長官一個一個，kah我罵甲臭頭，我就舉手想欲擱解釋，後面的一位兄弟，緊kah我揪tiau，叫我拜託咧，麥擱講啦，麥害tioh逐家啦

 

大隊長氣噗噗，公開罵我，我心情真鬱卒驚惶.

m擱，我ma是照常結訓a，揹一kha阿兵哥的大行李，企佇大隊集合場，聽大隊長講話，講完宣布解散，逐家tioh趕緊行向校門口，彼個大隊長一路tui阮行，

突然間，大隊長行到我的身軀邊，他搭我的肩胛頭，突然對我講，

「江蓋世，恭喜呀，順利結訓了.」

他熊熊的親切，害我著驚一咧，我趕緊回答

「謝謝大隊長!感謝您的照顧!」(北京話)

他又擱tui我講「出了社會，好好的幹!」

我完全無想著，罵我尚慘的大隊長，竟然一路送我送kah步兵學校大門口.

這就是我佇高雄作兵的人生經驗.

 

1984年，我順利從軍中退伍，馬上去黨外雜誌工作，參與黨外運動.

為了做好一個黨外雜誌記者，我一邊工作，一邊日暝te學台語，經過2年的打拼，聽等黨外政見演講的錄音帶，聽台語廣播劇，看歌仔戲…，我總算有辦法用台語來訪問，甚至會使上台來演講啊.

有一工，我落南部來採訪，遇到一位老歐吉桑，他kah我呵咾：

「你chit le少年仔，齁，台語講了真好喔！」

我ma淡薄仔食褒，假仙謙虛回答「bou-la，bou-la!」

沒想著，他馬上擱補一句，

「你chit 種外省囝仔，會曉講按呢，算bo簡單啦.」

 

1987年5月，我決定離開雜誌社，我欲去行全島推動「非暴力」kah「台獨思想自由運動」.1987年一直到1988年我入監為止，我前後大小的規模，全台灣攏總行了五擺。

高雄是台灣民主聖地，我第一擺去全島sa動「非暴力」，高雄tioh是的第一站.

 

1987年5月12日，一大早，我手kuānn行李，tsah一張手寫的海報，一領「甘地精神」青色kah-á，落南去高雄張俊雄立委服務處遐.

彼工下晝，我就一個人坐佇服務處的外口塗腳，海報貼ti壁仔，頂面寫著「519非暴力靜坐」，從下午兩點半坐到欲暗仔5點19分 .我會記得，服務處裡面的小姐，捧一杯茶乎我，我感謝她乎我的溫暖.

 

我靜坐時，有一位年輕的媽媽，牽一個3歲查埔囝仔，tui我面頭前行過，

彼咧囝仔看到我奇怪打扮，tioh揪媽媽的手，細聲問

「那是什麼？」(北京話)

他媽媽馬上牽他的手，趕緊行過，我略仔有聽著，他媽媽行過去了後，

擲(tan)一句話，「快走，那是神經病！」(北京話)

到chit陣回想起來，我真歹勢，初次來到高雄作運動，

乎chit tui高雄母仔子拍生驚(phah-tshenn-kiann).

我坐到5點19分，海報收起來，揹著我的行李離開，

就這樣，我一站一站的向北行… … .

這就是我的第一次高雄靜坐的經驗.

 

1987年7月，我開始進行全島的環島之旅，推動「人民有主張台灣獨立的自由」， 1987年7月8日，我來到了高雄，這擺是去鳳山.

當時的高雄議員楊雅雲及她的爸爸，政治犯前輩楊金海等人的領導下，

帶領數十個人，拿著規仔條長布條，由高雄縣議會，遊行鳳山市區.

彼一工，台灣尚未解除戒嚴，「台灣獨立」四個字布條，

第一擺出現ti高雄街頭.

 

我們這一支小小的遊行隊伍，大約20-30人，

路過的人攏用驚惶眼光來看阮，不敢倚過來，

因為阮的布條頂面有「台灣獨立」四大字，這是戒嚴時期的天條大罪!

黃昏時陣，日頭斜西，我手拿著布條，人tui著高雄兄弟姊妹的腳步，

 

阮行ti鳳山街頭，無人kah阮掔石頭(khian)，無人罵阮是神經病，

我走了腳步輕鬆心情爽，突然間，離我們50公尺的所在，有人te放規捾

(Kuānn)的鞭炮.

遊行隊伍受著鼓舞，阮就大步向前行.一位黨工手拿著麥克風，就趕緊向彼邊的方向，大聲道謝:「感謝鳴炮!感謝鳴炮！」

不過，等我們行倚十幾公尺一看，哇，原來是頭前有一間店面，今仔日抵抵仔開幕，in te放炮仔慶祝啦.

 

1987年9月21日，chit 工是我第三擺來到高雄，sa動運動.

彼咧時陣，阮已經有一台發財車改裝的「台灣命運戰車」，有七八條大布條，有濟濟高雄地區的反對運動人士加入遊行隊伍，有落落長的oo-tóo-bái隊伍，tui ti後壁一兩百公尺.

當天下晝五點，遊行隊伍由高雄市光華一路的民進黨市黨部集合，

遊行到高雄市河北路三鳳宮時，現場已經聚集了成千名的群眾，

炮仔聲放kah bin-biang-gio ，現場群眾鼓掌歡迎，阮chit支高雄兄弟姊妹遊行隊伍.

彼當時，我企ti三鳳宮遐 ，看著咱高雄的兄弟姐妹，認同台灣，講出心聲，逐家逗陣行，啥米攏m驚。

這就是我ti高雄遊行的經驗.

 

以上就是我欲講的第二段､打狗城認同台灣

一位天龍國的少年仔，來到打狗城感觸著「認同台灣」的力量

 

第三段，東京都台語演講

 

Chit-ma，我想問在座的兄弟姐妹，ti你的眼中，

—-咱的台語敢攏是，孝呆悾闇khong-am，低下階層的台語?

—-咱的台語敢攏是，落衰落魄，燒酒呼乾啦的台語?

—-咱的台語敢攏是，兄弟氣口，操幹lak kiao的台語?

當然 m是!

1984年高俊明牧師出獄之後，我bat去台北雙連教會，去聽高牧師講道， 尚大的感觸就是，原來，台語可以講到彼呢優雅好聽!

譬如講「著疼恁的對敵，替迫害恁的人祈禱」

譬如講「唔通看著別人目睭內的草仔幼，無看著家己目睭內的樑仔材」

這樣水的台語，我會當用台語來表達我深層的思考!

 

1988年，我第一次入獄，進入土城研究所.

人在監牢，我住獨居房，我並不孤單，因為裡面已經有三位前輩，住在裡面.

第一位是台獨前輩蔡有全，第二位是提案「台灣應該獨立」的許曹德，

第三位是台語詩人陳明仁.

In三位攏是台語專家，蔡有全是長老教會的傳道師，許曹德是家己發明一套台語文，陳明仁是用台語文來寫詩，in三人共同的看法就是:

「江蓋世的台語有夠差，臭乳呆外省腔傷過重!」

到遮來a，我只好向三人拜師學藝，in來開班授徒，專門教我一個人.

30多年後想起來，我真幸運，人坐入籠仔內，擱有三位台語老師來教我，

真正是恩典滿滿吧!

 

1990年，我暫時離開台灣，去英國做短期研究.

我研究顏智的非暴力思想，也同時蒐集英國首相邱吉爾的演講資料.

有一本邱吉爾的傳記裡面寫著，英國首相是安怎準備演講稿.

 

二戰期間，他常常三更半夜，ti地下碉堡(phàu-luí)的指揮中心，

人佇房間內行來行去，口中唸唸有詞，不斷修改句頭，

他攏用唸e，叫秘書抄落來.

 

下面是邱吉爾佇二次世界大戰，1940年6月初4，發表一篇足有名的

國會演講，「阮欲佇海坪仔戰鬥」(We shall fight on the beaches)

下面，我唸規句仔，乎逐家做參考:

We shall fight on the beaches,

We shall fight on the landing grounds,

We shall fight in the fields and in the streets,

We shall fight in the hills;

阮欲佇海坪仔戰鬥，

阮欲佇登陸地戰鬥，

阮欲佇田野和街仔路戰鬥，

阮欲佇山頂戰鬥；

逐家聽看覓，他的英語演講，不但是一篇邏輯真嚴格的政治演講，

擱親像一首押韻頭，押韻尾的英語詩.

他寫演講稿的方式，非常讚，值得我來學習.

 

2000年台灣第一次政黨輪替.有數名東京都議員聯名邀請我，去東京都議會發表一場演講。

彼陣，我的身分是台北市議員，也是「東京台北交流促進會」理事長.

這場正式的演講，我的主題是「台北東京新關係」。

我想欲用台語來演講.m擱，彼陣我家己抑袂曉打字，

我就學習英國邱吉爾唸稿方式打稿，我先用喙唸北京話出來，邊仔請助理替我打字整理.煞落來，我擱將這份講稿，一句一句改作台語，我的教會羅馬字真含慢，只好有字借字，無字，我就「竹竿逗菜刀」家己舞，按呢無閒規e禮拜，才完成chit篇台語演講稿.

2000年7月24日，那場演講，全場客滿，幾位東京都廳官員，還有幾位東京都議員，及東京區議員等出席，還有，濟濟日本朋友及在日台灣人，攏來出席，

台灣駐日代表處也派人，協助我當日的台語演講，全程日語翻譯.

彼一工，我將咱台灣主權獨立的立場，分享乎在場濟濟日本朋友，ma願望雙方促進台北東京兩個首都的城市交流.

在我的演講內面，我去提tioh一位日本偉大的作曲家瀧廉太郎(Taki rentaro)，他bat譜了一首非常有名的歌---《荒城之月》

（荒城の月／こうじょうのつき）

逐擺我那聽著chit首歌，心內感觸tioh真深。
瀧廉太郎這位音樂大師，感染肺炎，身體虛弱，命運坎坷，但是他定定半暝tui眠床頂爬起來，繼續創作歌曲……。他短短一生，23歲就過身a.
瀧廉太郎先生為了追求理想，不向命運低頭，讓我感動不已。

東京都議會chit場演講會，我kah台腳日本聽眾講，，

，我na聽tioh「荒城之月」chit首歌時，就會想起，永過我為了追求台灣主權獨立，而台灣土城坐監的那段日子。

彼時，三更半暝，鐵窗之內，舉頭看窗外的月娘，心內讚嘆：

「彼呢媠的月亮！」

看著月亮，想到家己的未來，想到人世間，擱有濟濟仝款為理想奮鬥的人，我的心情就完全放鬆而平靜a……。

我感謝日本議員朋友，in邀請我去東京都演講，乎我有機會，用台灣母語，講台灣的故事，乎日本朋友聽.

我bat kah一個日本好朋友，提起「東京都台語演講」chit e代誌，

「これが私の夢です。」(「這tioh是我e夢想.」)

 

以上，就是我的第三段「東京都台語演講」e人生經歷.

一個台語臭乳呆的「台灣少年仔」，爬上國際舞台，用台語來講台灣的故事。

 

結語:

各位敬疼的高雄鄉親，兄弟姊妹，

我行過的三個都市，有三段人生經歷，

第一段､台北城台語流失  

第二段､打狗城認同台灣  

第三段､東京都台語演講

 

 

我企ti遮，頭戴台灣的天，腳踏台灣的地，嘴講台灣的話，

我企ti遮，用台語來演講，用台語講出台灣的故事.

這tioh是我的夢想!

 

感謝， 恁仔細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