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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1703<港都夜雨>_彩墨宣紙_江蓋世(2013).JPG   

B1703<港都夜雨>_彩墨宣紙_江蓋世(2013).JPG

隨手翻翻桌上擺的一本「台灣文藝」,無意中發現陳明仁的詩「關仔嶺之戀」,就刊在那兒。我一時興起,拿來就唸,一唸完,陳明仁就抗議道:「有夠歹聽,攏無用著感情!看我!看我啦!」 

 

文/江蓋世

 

陳明仁與我,本是點頭之交,獄中相交一場,彼此變成知心好友。他剛烈的個性,我常笑之為「火雞」,只要我一不留意,提到什麼中國文化,他馬上一陣西北雨,罵得我狗血淋頭。剛開始我不太習慣,後來了解了他的個性,每當他發作時,我就一臉微笑看著他,令他罵不下去。但也因他的激勵,使我積極去讀台灣歷史,去試寫漢羅混合的台語文。有一次來條,他說得好:「當朋友不再罵你了,就表示你開始退步了。」

 

入獄兩個月後,我的右膝腫大如饅頭,只能拄著拐杖,在牢裡走動。蔡有全勸我趕快交保,身體為重,別再堅持下去了。我接受了他的意見。十一月十七日,我說要叫幾樣菜,辦個「謝師宴」,感謝三位前輩,對我這個徒弟兩個半月來的教導。蔡有全卻不讓我花錢,反過來由他請,改名義為「惜別會」,送我出獄。因隔天我出庭,只要一提交保就可出獄了。

十一月十七日,我出去了之後,就到台大醫院開刀動手術,經過一年的長期復健,才能正常走路。一九九○年秋天,我在英國利物浦大學作短期研究時,六一二案終於宣判了,謝長廷、洪奇昌與我,三人均獲判緩刑。有朋友就笑我,一九八八年的自願收押入獄,是「家己討皮痛的」,但自己想想,扣掉右膝關節炎不算,短期的「土城台語研究所進修班」的日子,卻令我難以忘懷。

 

一九九○年初,許曹德減刑出獄。我隨即打電話給他,邀請他來「新青年社」座談,介紹自創的「許氏台語文字系統」。他那套文字,對我們這批年輕人來說,簡直是天書。不過,他講得很起勁,大家也就聽得津津有味,會後許多人圍著發問。倒是我,自從一九八八年十一月,離開土城之後,就逃離許曹德的「管轄範圍」,台語文字的研究也暫告一段落,反而把放在暴力的研究。陳明仁出獄後,跟我一樣,替蔡有全的太太周慧瑛助選,也忙「新青年」的社務。但他一直不放棄台語的研究,也不時創作台語詩。

 

一九九一年夏天,我與陳明仁、陳豐惠三人,巡迴全島靜坐,鼓吹「罷選修憲國大」。一天,我們到了高雄港邊,上去一間破舊公寓休息。打開窗戶,海風吹來,非常涼爽。一艘艘輪船,停泊港口,偶而有一艘經過,陳明仁就大喊:「卡緊,哇,大隻船咧!」寂靜海邊,偶而傳來一陣嗚嗚船笛聲。坐在窗邊,回想幾天來三個小黨工,帶著傳單、布條、斗笠、麥克風……四處奔波的情景。我們的訴求是「罷選修憲國大」,但一聽到這種訴求,很多人都笑我們:「啊,彼呢簡單?欲叫民進黨罷選?頭殼歹去!」

 

我記得,有一次我們到某個黨部靜坐,大家都忙,沒多少人理我們,剛好有一隻狗,在我旁邊走來走去,我暗自解嘲:「啊,這隻狗卡識貨。」……想到這裡,我不禁笑了。然後,隨手翻翻桌上擺的一本「台灣文藝」,無意中發現陳明仁的詩「關仔嶺之戀」,就刊在那兒。我一時興起,拿來就唸,一唸完,陳明仁就抗議道:「有夠歹聽,攏無用著感情!看我!看我啦!」於是,他就捧著台灣文藝,輕聲唸著他自己的台語詩。他的聲音,坦白說,比「番鴨仔」好聽一點,可是,奇怪,一唸起台語詩,我聽來就覺得挺有味道的。

 

於是,我們三位小黨工,在他那間髒亂的破公寓內,爭相吟誦台語詩,欣賞台語詩之美……。從那時起,我就開始嚐試寫台語詩,當然,成品一出爐,免不了遭陳明仁刀砍斧劈一番,但這也是不錯的磨練。

 

  

(未完待續)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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